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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韩爷爷脱了军装来找她，都做好了与她共同面对家庭压力的时候，才发现她竟然嫁了。

都怪那个傻问题啊，哪怕要面对多方阻挠，找个对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！

两个人没有在一起，樊奶奶一直觉得亏欠韩爷爷，她欠他一个大好前途，一个幸福的家。韩爷爷后来也娶了人，与那人过得并不幸福，后来得知樊奶奶又寡了，一度要离婚娶她，被家里的那人闹了个鸡飞狗跳。

这一次的机会依旧不比第一次的好，他们面前一样困难重重，依旧是樊奶奶问了个傻问题先放弃了。

再后来，韩爷爷就病了，一直到现在都病者。

他得的病也够让人愧疚的，就是那种“我忘记了全世界只记得你”的病，医学上叫做阿尔茨海默病，俗称老年痴呆。这种病的症状也是千奇百怪，偏僻韩爷爷选择了最痴情的呈现方式，让他的家人闹心死了，樊奶奶成了他们全家人最恨的人。

结合她自己的人生经历，樊奶奶曾经教导过我，这世上，口是心非的男人多的是，你不能通过问些自以为是的傻逼问题来判断某些事，那些口是心非的男人都不善于表达，你一定不能气得太早，得先保持清醒的头脑思考思考。

樊奶奶成为游魂之后倒是经常能去看望韩爷爷，也不必通过他家人的同意，想看他多久就看多久，想陪他晒太阳就陪他晒太阳，想对他说什么就说什么，反正谁看他谁陪他谁跟他说话他都是一样的表情和态度。

这就是樊奶奶不想回去的主要原因。

至于那三个养女在她跟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，她根本不在乎，她完全就不想参与进去，不是自己的亲骨肉，一直在算计着她的人，就算她立了遗嘱，她们也不会觉得公平。

当初她们的亲生父亲去世的时候，她们就想扑上来哄抢，是父亲的遗嘱镇住了她们，她老伴对孩子们说，这祖产怎么分配，他把自己的权利保留给樊奶奶。

这些是樊奶奶不知道的事，她也是昏迷后才知道这些年的安稳日子是去世的老伴给她铺的路。

这漫长而不顺的一生，都浓缩在这区区千字里，只有亲生经历过才会如此唏嘘，樊奶奶将悠远的目光从白茫茫的尽头收回，容色淡淡，她说：“回想这六十几年，我却只是在成为游魂的这个时候，才是最自由最开心的。”

我以为游魂都是彷徨而无助的，第一次听她说，也可以是为所欲为的，是自由开心的。但是我想，这种领悟不会是人人都有的，比如李萌萌，比如我，我们若在相同的处境，不会有这样的姿态。这应该是人生走到了尽头，回望今生的老人才有的。

老是老在心态，她们已经不可能再有年轻的心重新去认识一个人，重新去爱上一个人。

樊奶奶说：“高医生，如果现在让我去死我还有牵挂，我不想走在他前头。”

我点点头：“您的心情我能理解。”

樊奶奶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慈爱，像我奶奶经常看我的那种目光，她说：“高医生，做了游魂我发现我有了双上帝之眼，如果六十多年前我能看到一些看不到的，或许人生就不一样了。高医生，你想不想借我的上帝之眼看一些事情？”

我想了想目前最大的麻烦，应该就是我惹的恶鬼徐娘了，但是樊奶奶的天敌又是恶鬼，让她帮我盯着她的动静不大好，樊奶奶不比万生这种年轻的鬼，反应能力和搏斗能力都很强，要是一旦遇上危险，樊奶奶很有可能就逃不掉了，我不能让她做这种事。

现在我做的最难做的事就是找万生的身份了，万生也是游魂，也有双上帝之眼，他都看不到的事樊奶奶必定也看不到，这个她也帮不了我。

我还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之中，樊奶奶的话打断了我，“今天那小伙子挺在意你的约会的，我看他一直在捣乱。”

“是吧！”我突然精神抖擞，像找到了知音一般，声音也拔高了许多，“我说他是捣乱，他还说一大堆说什么他是在帮我！我也是今天才知道，他竟然进出傻万生的身体这么自如，完全看不到一点痕迹，咦，樊奶奶？”

我正兴奋地说着话呢，发现嗖地一下，樊奶奶消失了。

而我眼前的白茫茫世界，也一下子隐去，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万生那张俊俏的脸。

“你干什么，吓我一跳！”我揉揉眼睛，脚一蹬，电脑椅往后退出去好远。

万生有点气愤，像是咬牙切齿在说话，“我以为你在查资料，没想到你早就睡着了！”

“我是在努力查，实在太困，换换脑子也好啊，还好你没早点叫醒我，让我听了个完整的爱情故事，”

“什么爱情故事？你不是在睡觉？”

哦，我想起来，我还没对他讲我升级了的事！

他听到这件事很惊讶，“你说你现在能见到上你身的人？”

“嗯，”我点点头，想问他是不是觉得很酷炫，谁知道听见他说：“小万也可以见到我。”

额？

可是……万生和我不是一个体质啊，他怎么和我有一样的能力？

不过，他比我更酷，那么多游魂，他只适用这一个游魂。

我突然想起某天傻万生跟我说过，他心里住了一只鬼，他估计傻傻的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。

灵光一现，我瞪大眼睛，“万生，你可以上我啊！”

我能见到上我身的人了现在！万生上了我的身我就能见到他本尊了！那么我找起他来就更好找了！

关于他的身份，我们没有更多资料，他长什么样也很关键，能多知道一点属于他的信息就多知道一点。

他面露难色，并不如我这样兴奋，我问：“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
他说：“能让我们游魂上身的宿主都只有一个特征，在我们眼里，他们像太阳一样明亮，我眼里只看得到万生，我想我应该是上不了你的身的。”

纳尼？我不是国际通用版吗，怎么还有不适配的？

我怏怏地说：“这竟然也行不通。”我见不到游魂的他，能见到他的游魂醒来又不记得所有事，“诶，”我身子直起来，眼睛又不自觉地瞪大，“我有办法了。”

“什么办法？”

“我先睡着。”我挺兴奋，抱着抱枕重新趴下，不知道是因为太兴奋，还是万生一直盯着我，我反而睡不着。

折腾了十分钟，我气得把抱枕扔掉，怎么偏偏想睡的时候睡不着？

为什么我还非得睡着了才能接见上我身的游魂，傻万生看着牛多了，方才在烤肉店，他和万生简直就是无缝切换。

刚才和樊奶奶聊得好好的，万生把我叫醒，硬是把人从我身体里赶了出去。我还得再入眠再见见樊奶奶，问她这个问题就简单了。

万生换一本我的专业书，目不斜视，“你盯着我看什么？”

我从椅子上蹿起身，“我下去买瓶酒。”

他拿着专业书的胳膊一伸，拦住我，“再拖下去今天就这么过去了。”

“酒好像醒得差不多了，我睡不着，得加点儿。”我推他的胳膊，推不动，他有些不悦，我找出我的镯子戴上，还没碰到他，他就跳开了，“你暴力不合作。”

“你有点耐心，我自有办法。”

我戴着镯子，游魂猛鬼自动让路，我得意地对他晃晃手腕。

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一瓶黑啤，准备上楼的时候，瞥见一辆车好眼熟，再看看车牌号码，这不就是今天廖警官开去接我的那辆车吗，怎么停在我家楼下？

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查看，后座的车窗是摇下来的，廖警官居然坐在后座。

我探着脑袋看，刚好对上他转过来的视线，看见我，他先是愣了一下，有些吃惊，这种微表情一闪而过，迅速挂上笑容对我点点头。

我问：“廖警官，你在这儿干什么呢？”不会在办案吧？我警觉地四下看了看，有些害怕自己暴露了他，早知道不说称呼了，会不会像电视上演的，他在钓鱼？可是前座坐了个司机，身材瘦小，不像是警察，我小心地比划着，用夸张的口型小声问：“我有妨碍到你吗？”

他开了车门下来，目光扫了一下我手中的那罐黑啤，“你什么时候下来的？”

“就刚刚啊。”

“哦，那个——你还没喝够？”他好像在掩饰什么。

“我有点睡不着，喝喝看能不能快点睡着。”

“哦，”他沉吟一会儿，问我，“小万回去了？”

万生现在就在楼上，我不能告诉他，现在马上都快12点了，深更半夜他还在我家，让外人怎么想，我撒了个谎，“他把我送回来就走了。”

“你没送他回去？是他送的你？”

我才想起，走的时候他叮嘱我送万生回去的，结结巴巴又补了个谎，“他——正常的时候还是可以的，很有礼貌。你回家了一趟又出来的？”

他愣了愣，想了想，才嗯了一声。

夜晚有些许凉风，很怡人，但是我怎么感觉我和廖警官之间的空气好沉闷，之前都没这种感觉的，应该是现在的他有点不一样了吧，不如之前那么开朗爽快。

我直觉他也没回过家，现在坐在驾驶座的那个人应该是个代驾，他妈妈没有去接他。